Narrative
西城夜樂
油畫
116.5×80㎝
2010
才到台北的八十年代,我隻身從香港來台北為人作油畫肖像,晚上,偶有友人帶我去西門町用餐、聽歌。那時西門町有好幾間規模不等的西餐廳,都設有舞台、燈光,音響設備。每晚,華燈初上,音樂響起,歌手們輪流上台演唱,音樂聲隱隱飄進街道、小巷。台灣的歌風承繼日本歌曲的哀婉,加上長期的壓抑,往往更加哀怨,充滿舊時代的風情。台上每個歌手的歌唱也彷彿都在訴說自身淒涼的故事。
1987年,我就畫了一張五十公分高的記憶畫:《誰可相依》。今天,西門町的往日情調逐日凋零,這些西餐廳歌廳也逐一消失。但二十年前我在「西歷士」、「金車」中聽到江蕙、林慧萍等歌星的歌聲好像還在我耳邊。於是我還是掙扎著用畫筆去追尋那往日情景。我為自己去懷舊,懷念那不回的時光。
這一追尋,竟然又二十多年!那歌聲,那夜色……
貴妃之薨
油畫
180×150㎝
1999年
唐代玄宗皇帝與楊貴妃的愛情故事為世代相傳,家喻戶曉。伴隨這愛情故事的十年卻是吏治敗壞,奸臣當道,最後導致安史之亂。我截取白居易長詩《長恨歌》中「六軍不發」的馬嵬坡驛站小佛堂的夜晚,描寫以楊貴妃剛被勒死之時的情景,探索歷史上最富張力而又凄美的一幕,用道地西洋畫光影畫法,將楊貴妃、高力士、陳玄禮、謝阿蠻及宮女們……凝住在燭光燈影的瞬間。
此畫起念何時也很模糊了,草圖開始於1989年,中間改動最多是高力士的動作和後景的安排,到定稿時已經是1999年!中間請用了不少朋友作模特兒,查閱史藉、找道具……享受了歷史畫創作中的折騰和完成後的解脫之感。
光緒與珍妃
油畫
145x111cm
2013年
光緒皇帝,這是中國近代史中一個悲劇人物,他聰明好學,努力進取。甲午戰爭後,他覺悟自己擔負改革中國沉痾的重擔,於是,銳意變革,百日維新,推行戊戍變法,一時百姓都對中國前途懷著新希望,可是他手中無一兵一卒,康有為等人輕信袁世凱,要袁在慈禧去天津小站檢閱袁世凱操練新兵成果時軟禁太后,袁向榮祿告密,即刻命人置光緒於險境,光緒知情後馬上通知康有為等人逃走,自己坐困“愁城”,第二天慈禧召光緒上殿,率保守派心腹大臣合力圍剿,光緒當庭被罷黜,幽禁於瀛台。慈禧將珍妃囚禁於紫禁城北部的一間小偏房──北五所。後來,義和團起事,八國聯軍攻陷北京,慈禧挾光緒西逃,臨出宮,喝令珍妃說皇上要出宮,珍妃凜然回說“皇上不走,在京主持政事!”何等正氣,何等清醒?!當即被慈禧命大太監崔玉貴推塞於井中淹死。“西狩”回宮,謹妃令人將珍妃屍骨從井中撈起,入土埋葬。皇帝打聽有何遺物?只得舊蚊帳一副,光緒將此舊帳置於瀛台,直至他嚥下最後一口氣。
戊戍政變前夜,那一晚,只有珍妃相陪在側,在養心殿後半的寑宮,光緒與珍妃怎樣度過那漫漫長夜的啊?每當我改畫一次光緒的臉部時,心頭不覺深深的哀戚。中國歷代皇帝以來只有光緒是真心實施政治制度改革的,可謂千古一帝呀!
我從構想,草圖到油畫定稿足足走過二十三、四年!直到今天,我向人敍說起養心殿的那一晚時還會哽咽、流淚,我哪是畫歷史,我是為光緒一哭呀!
台北春雨夜
油畫
130x97cm
1993
到台北最早住在重慶南路一對退休老夫妻的空置房屋中,買了一輛舊自行車代步。某日經過台北第一女中附近,見一肩挎大袋的姑娘拿著墻壁上的公用電話,交疊著雙腳在打電話,我停好自行車,迅速速寫下來。從此,時不時我就會想起打電話那姑娘的身影。
直到有一次,一位伴唱團的朋友送我一張潘迎紫演唱會的入場卷,聽完歌後我步行在中山北路的騎樓下,天空颿著毛毛細雨,街燈變得迷濛起來,騎樓的墻邊正好靜靜掛著一個公用電話……對了!那姑娘應該在這裡打電話呀!我找了模特兒畫了速寫,也拍了照片還特地重返中山北路……姑娘跟誰講電話?講了多久?講什麼?當然都不知道,只有那春雨之夜,透亮的騎樓,和那剪不斷話語的姑娘……。
馬偕行醫圖
油畫
120x96cm
1996年
畫「馬偕拔牙圖」時,相當即興,展完之後覺得這個題材應該表現得更豐富些,更生動些。於是,重畫草圖,並動員家人作模特兒,核對動作與光線:兒子作馬偕;我當牙痛的農民;太太扮牙疼的農婦;女兒就是直接扮農村小姑娘……畫完之後,定名為《馬偕行醫圖》。
2001年展出於台北「國父紀念館」我的大型個展中,我邀請了李敖先生來參觀,他婉拒了開幕致辭,卻在當晚他主持的電視節目「李敖大哥大」中大力讚揚我的畫作,引來參觀的人潮。不少人說李敖極少誇讚別人,此人如許受到稱讚,一定要來看看,果然不假云云。
李敖對此畫中人物的生動表情印象深刻,十分喜歡並予收藏。多少年後,他被邀請在某名醫院演講時,帶去此畫在會場陳列,引致院長心動意欲購藏,中間不意出現轉折,對此,李敖特地撰文,為此畫未被重視打抱不平,並深情地預想:”畫作將來會入「馬偕醫院」?或遠渡重洋飛赴加拿大的馬偕紀念館?”
2008年,李敖文「從《馬偕行醫圖》到黃達夫」,發表於當年的《羊城晚報》副刊。我的小小個人網站當然以極大的敬意附圖全文刊載。此畫與李敖結綠,引出一段佳話。
海峽夜浪(先民渡海之一)
油畫
160×300㎝
1996年
台灣主要是一個移民社會,從清代初期以來三百多年間,大陸沿海下層社會的人民不顧清政府多次禁海,不斷地冒險渡過風浪險惡的“黑水溝”──台灣海峽,多少生命葬身海峽!多少人九死一生!他們終於抵達台灣,展開篳路藍縷、開闢台灣的新生面。
這段台灣先輩的血淚史,引起我極大的創作興趣,它能讓我完全不受歷史圖片的影響,充分地去發揮自由想像。我先畫了小草圖,然後去大陸福建厦門、泉州、漳州、湄州島、東山島等地考查了漁港、農村,收集了不少形象,服裝、船舶的造型素材。回到台北,先畫了大素描稿,重要人物都請了模特兒來核對,連續工作了四年,完成了先民渡海組畫《海峽夜浪》與《抵岸》。
我以巨大的熱情,自由的想像,努力以先民形象去譜寫台灣先輩不畏艱難險阻,同舟一命的冒險精神的「交響樂」!這組畫先後展出於1995、1996年「台北國際藝術博覽會」,「中國寫實油畫50年研究展」,並獲「2006年北京國際藝術博覽會」金獎。
抵岸(先民渡海之二)
油畫
140×300㎝
1995年
其實,兩幅畫中先上畫布的倒是這幅。這個構圖定案早,人物設想也清楚。在泉州公園聽南管演奏,讓我留意到應有人帶上二胡,龍山寺的重修重金聘請福建工匠師傅,讓我又特別注意木匠的形象,我見到厦門大學美術系教授秦長安時一眼就認定他就是那木匠了,當然,少不了「媽祖」與帆船。
2005年,我將全畫作了一次重畫,將舉臂前指的人去掉,另加了兩個男人,紅頭巾男子還是請一位宜蘭人的記者擔任模特兒創作的。前景擔行李的婦女形象著墨最多,讓她有一種台灣人母親的形象:美麗、刻苦耐勞……。
我要以經過狂風暴雨之後抵達寶島的清晨,人們充滿希望和喜悅,來表現將要在此建立美好家園的人們的懷抱和信心。